簡介：財務處審核單據(jù)不嚴謹，審核程序有“漏洞”，在近兩年的時間里，擔任北京大學第一醫(yī)院門診收費處組長的趙云江，竟然采取制作虛假退費單據(jù)的方式，侵吞醫(yī)院公款200余萬元。西城法院以貪污罪判處趙云江有期徒刑15年。
●收費員侵占醫(yī)院退費
從北京大學第一醫(yī)院的一名普通工人到門診收費處組長，趙云江奮斗了差不多14個年頭。而從門診收費處組長到階下囚，卻只是一夜之間。性格內(nèi)向、別人看來“老實、本分”的趙云江，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，侵吞了醫(yī)院200余萬元公款。他把自己的犯罪歸結(jié)為“貪心的欲望使自己麻木了”，而正是這不斷膨脹的貪欲將他用青春年華換來的成績揮霍一空。
事件回放
在近兩年的時間里，擔任北京大學第一醫(yī)院門診收費處組長的趙云江，竟然采取制作虛假退費單據(jù)的方式，侵吞醫(yī)院公款200余萬元。西城法院以貪污罪判處趙云江有期徒刑15年。在判決后，趙云江不服，提出上訴。目前，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。
■奮斗十多年 從工人變收費處干部
今年50歲的趙云江只有中專文化。他到北京大學第一醫(yī)院保衛(wèi)科工作時，年齡為23歲。那時，他僅是普通工人，負責門衛(wèi)工作。他從保衛(wèi)科調(diào)到營養(yǎng)室后，仍然是普通工人。在此期間，趙云江攻讀了中專財會專業(yè)。后來，他被調(diào)到收費處做收費員。
從一名普通工人到醫(yī)院門診收費處的組長，趙云江奮斗了差不多14個年頭。他憑著勤勤懇懇的工作，分別在門診收費處、急診收費處擔任過組長一職。而他用自己的青春年華換來的成績――“收費處組長”，最終竟被他親手毀掉了。趙女士至今仍然不相信自己的弟弟趙云江做了違法的事?！暗艿懿皇莻€貪財?shù)娜??！壁w女士這樣評價自己的弟弟。趙女士回憶說，弟弟趙云江的性格比較內(nèi)向，膽子挺小的，小時候，她帶著趙云江去海邊游泳，結(jié)果弟弟不敢一個人游泳，非讓她陪著。
“我家有著‘艱苦樸素’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?！壁w女士說，母親從小就教育幾個孩子要艱苦樸素，老人從不亂花一分錢，衣服只要干凈能穿出去就行，弟弟趙云江繼承了這個傳統(tǒng)，他生活也很簡樸，從不講究買名牌服裝，經(jīng)常去批發(fā)點買幾十元的便宜衣服。
■為父親治病拿藥 “回報”藥房同事
在趙云江的家人眼里，趙云江還是個大孝子?！凹抑袔讉€孩子中就數(shù)趙云江最孝順。”趙云江的姐姐說，1996年，年過七旬的老父親患上了重病，長年臥床不起，老人的腰部、屁股等部位長了瘡，只有趙云江堅持天天為老人換藥，他每天上班前先要給父親換了藥才出門，下班回來顧不上吃飯就趕緊給老人換藥。
趙女士清楚地記得，父親所使用的很多貴重藥品，是趙云江專門從本單位藥房里拿回來的，弟弟就是希望父親的身體能夠盡快好起來。“為了給父親拿藥，我經(jīng)常去醫(yī)院藥房，就認識了在藥房工作的蘇雨(化名)，我們的關系不錯?！壁w云江交代說，他第一次違規(guī)辦理退費就是為了蘇雨，這個女人比自己大幾歲。
醫(yī)院調(diào)查后發(fā)現(xiàn)，趙云江的父親患病時曾使用貴重抗菌素，趙云江便和藥房的同事來往密切，十幾年中從同事的藥房拿到了100萬元的藥物。作為“回報”，趙云江便為同事辦理假退費。
案發(fā)前，趙云江的家人從沒有問過他是通過什么方式拿到了貴重的藥品。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，趙云江為了得到這些貴重藥品，竟然與蘇雨有著不可告人的“勾當”。
■自制空白票據(jù) “研發(fā)”退費手續(xù)
趙云江回憶說，他經(jīng)常從蘇雨那里拿藥，蘇雨也常來找他辦理退費，這些都是正常的退費，后來，蘇雨在一次退費中做了手腳，他識破了蘇雨的“伎倆”，卻并沒有及時制止蘇雨。
趙云江至今仍然記得幾年前第一次為蘇雨違規(guī)退費的情形。趙云江說，當時，蘇雨像以往一樣來找他辦理退費，遞給他一張收據(jù)，而沒有說什么過多的話，他仔細看了一下收據(jù)，覺得這張收據(jù)很眼熟，他突然想起自己去藥房窗口拿藥的時候曾經(jīng)見過這張收據(jù)，顯然它是蘇雨從收費窗口撿的，他還注意到這張收據(jù)還附帶著退費條，上面是蘇雨簽的字。
“我和蘇雨的關系不錯，不給她辦理退費不合適?！壁w云江說，他知道這次給蘇雨辦理退費是違規(guī)的，但是，他礙于人情，還是悄悄從自己的收費盒里按照相應的退費數(shù)額把錢給了蘇雨。
趙云江把錢了給了蘇雨后，心里很不安，他擔心這張收據(jù)萬一是病人丟的，病人找到醫(yī)院來，他給蘇雨違規(guī)退費的事情就會敗露，所以他這次沒有走正常的程序進行退費，而是想到利用以前類似金額的收據(jù)進行假退費。他趁其他收費員不在的時候，先從電腦里找到以前類似金額的收據(jù)，抄下這張收據(jù)的收據(jù)號和金額，然后在電腦上打上一毛錢的收費金額。他關閉打印機，啟動電腦收費程序，接著再將打印機打開，扯下那張沒有打上金額的空白票據(jù)。他在空白收據(jù)上寫上先前抄好的收據(jù)號和金額，再打開電腦上的退費程序進行退費。在填寫單據(jù)時，他感覺手直發(fā)顫。
有了第一次假退費，蘇雨更加沒有顧忌了，她經(jīng)常給趙云江拿來自己撿來的或是別人不要的收據(jù)，讓趙云江幫忙辦理退費。趙云江都沒有拒絕，而是按照自己“研制”的假退費程序，為對方辦了退費。
■不滿分成單干 侵吞醫(yī)院兩百萬
“我們形成了一種默契，蘇雨給我拿來收據(jù)，我給她做假退費。她每次拿到退給的錢后，都會分給我一些?！壁w云江這樣描述他與蘇雨的“合作關系”。不過，趙云江如今已經(jīng)記不清給蘇雨究竟退了多少錢，他也算不清自己從蘇雨那里究竟分了多少錢。除了可以分到些退費的錢，趙云江還可以從蘇雨處獲得另一個“好處”。趙云江交代說，他不憑任何處方就可以從蘇雨那里不花錢拿到藥品。幾年來，他們就是保持著這樣一種互相利用的關系。
趙云江說，在那段時間里，他大概每三天左右就從蘇雨那里拿一次藥，平均每次能夠免費拿到價值1500元的藥品，這些藥品包括家里常用的藥品，還有一些比較貴重的藥品。趙云江把部分藥品帶回家里使用，又將其余的藥品賣給小商販。由于趙云江急于把藥品出手，遠遠低于藥品的實際價格，大概只有藥品實際價格的10%到20%。趙云江把賣藥的錢作為日常開銷花了。
趙云江為蘇雨辦理假退費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多，他作案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。漸漸的，兩人為退費分錢的事產(chǎn)生了矛盾，趙云江對辦案人員說，蘇雨不僅親自找他來辦假退費，而且還會介紹一些朋友來找他辦理假退費，他都幫著給辦了。在事后，蘇雨都會分給趙云江些錢，可是蘇雨的朋友得到錢，卻不會分給趙云江一分錢。
“我心里不平衡了。”趙云江說，他從此就開始制作假收據(jù)為自己進行退費，所有退費的錢都進了他的腰包。據(jù)承辦此案的檢察官介紹，在2006年1月到2007年11月間，趙云江利用自己的職務便利，制作了虛假退費單據(jù)共計1600多張，侵吞醫(yī)院公款達200余萬元。
“這個事情越做越多，我也越來越有癮了。”趙云江交代說，到了2007年，幾乎每天他當班的時候，都在做假退費。他每次作案取錢的數(shù)額也從幾百元變成了上千元。他在自己寫下的悔恨書中，把自己的犯罪歸結(jié)為“貪心的欲望使自己麻木了”。
■守贓款車里睡覺 媳婦疑有外遇
趙云江有了錢后，購買了兩輛轎車?！盀榱嗣獾梦覑廴藨岩?，我把退費的錢都放在了車里。”趙云江說，他每隔幾天給妻子湊足1萬元，讓她拿到銀行去存。“因為車里的錢太多了，我覺得心里不踏實?！壁w云江說，他害怕車里的錢丟了，在去年有半年的時間，他每天晚上回家吃過飯，到了半夜就把車開到單位停車場內(nèi)，在車里睡覺看著錢。
在妻子王女士的眼中，趙云江是個“善良、本分”的“老實人”?！八媸莻€好人，又樂于助人。他變得這么壞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?！蓖跖炕貞浾f，兩人是經(jīng)人介紹認識的，她當初就是看中趙云江很老實才決定嫁給他的，1990年5月，兩人結(jié)了婚，生了一個男孩。
兩人結(jié)婚后，趙云江在醫(yī)院收費處掙工資，王女士在外面做生意。雖然王女士比趙云江掙的多，但是作為丈夫的趙云江并沒有不高興，反而覺得挺驕傲的。“那時，他常常對外人夸贊我，說‘我老婆可能干呢’?！?
王女士還說，趙云江除了將工資折交給她外，在2006年至2007年，大概每個月會給她一兩萬元，她把這些錢攢了起來，錢一攢到十萬、八萬或者五萬，她就到銀行買國債。案發(fā)后，趙云江供述說，他把大部分的錢給了妻子，剩下的錢被他用于日常開支、購車、旅游花了。
“趙云江給我很多錢，卻什么都不跟我說?！蓖跖空f，她發(fā)現(xiàn)趙云江有錢后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，她每次問趙云江錢是從哪兒來的，趙云江就對著她大聲嚷嚷:“給你就拿著，問那么多干什么?！?
案發(fā)前，趙云江總是半夜開車去單位，王女士覺得很納悶?！八麑ξ艺f晚上吃了安眠藥早上起不來，起晚了路上又堵車，所以他就晚上開車去單位，睡在車里。”她并不知道趙云江的車里還藏著巨額贓款?！昂髞恚覒岩伤谕饷嬗辛似渌?。”王女士說，為此，她與趙云江鬧過幾次離婚，最終她因為舍不得孩子，而沒有與趙云江離成婚。
■退費單據(jù)驟增 引發(fā)同事舉報
在一些單位同事們的眼里，趙云江為人本分，工作積極，是個“好同志”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事說，收費員們都不愿意上每天的最晚班，大家都愿意找趙云江換班，趙云江從來沒有抱怨過此事，總是一個人堅持上完最晚班再回家。
“我上班的時候，趙云江是我的老師，他要求我每天按照他上班時間晚來15分鐘到20分鐘，按照他的安排下班時間提前15分鐘到20分鐘?！标惲?化名)說，她不清楚趙云江讓自己這么做的原因，但是每次她來上班時，趙云江已經(jīng)開著電腦工作了，她下班時他還要繼續(xù)工作，不少同事都說，他們沒想到趙云江會做犯法的事。
老收費員李雷(化名)說，自己在上班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，趙云江經(jīng)常查看電腦里以前收費的單據(jù)，趙云江退費的次數(shù)也比較多，收費員在正常情況下，一本賬(大概有500張收據(jù))最多的時候也就有十多次退費。“有一次，我翻過趙云江的一本賬，看到其中的退費次數(shù)有30多次?！崩罾渍f，這種退費次數(shù)明顯過多，不符合實際情況，他覺得趙云江很可疑。
2007年11月，單位同事向上級反映，趙云江的收費單據(jù)中有很多空白單據(jù)是手寫的退費金額，不符合醫(yī)院的規(guī)定。隨后，醫(yī)院查出趙云江制作的退費單據(jù)是虛假的。直到趙云江被醫(yī)院開除時，他才對王女士講了實情。
2007年底，趙云江與妻子王女士協(xié)議離婚。關于兩人離婚的原因，趙云江對辦案人員說，自己假退費的事被單位紀檢發(fā)現(xiàn)后，他知道自己會走司法程序，為了不讓妻子和孩子因為自己受到牽連，他就與王女士離了婚。此后，王女士帶著兒子獨自生活。不久，趙云江被抓獲。案發(fā)后，王女士從銀行取出100多萬元，為趙云江退還了贓款。
嫌犯自述
“審核程序只看數(shù)字是否對得上”
趙云江作案時間長達近兩年的時間，卻沒有被單位發(fā)現(xiàn)。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？案發(fā)后，趙云江交代說，本單位財務處審核單據(jù)不嚴謹，審核程序有“漏洞”，他們只核對繳款單上的應繳數(shù)額和所交的現(xiàn)金數(shù)額，兩個數(shù)對上就行了，不核對退費單和電腦記錄是否相符，所以他才能做這么長的時間沒有被查出來。
承辦此案的法官介紹說，在此案中，辦案人員發(fā)現(xiàn)涉案醫(yī)院的財務制度有問題，法院向醫(yī)院發(fā)出了司法建議，醫(yī)院對司法建議做出了回復。
涉案醫(yī)院在回復法院的材料中表示，自從趙云江案件發(fā)生后，醫(yī)院對收退費流程進行了徹底的自查，重新修訂了退費制度，要求各臨床醫(yī)技科室要有專人開具退費通知單，并有第二個人簽字復核，然后由門診辦公室把關確認蓋章后，方可到收費窗口進行退費。此外，該醫(yī)院還加強了后臺的監(jiān)管和審核，設專人對當天的退費收據(jù)逐一進行后臺核實，以確保退費的真實性。
“撈錢手段原始又通俗”
趙云江在被關押期間非常后悔，他寫下了一份悔恨書。在這份悔恨書中，他通篇是以爸爸對兒子的講述來行文的，充分表達了他內(nèi)心中的痛苦。從這份悔恨書中還可以看出，他最牽掛的就是自己的兒子。
趙云江在悔恨書中剖析了自己犯罪的深層原因，“開始時，爸爸品嘗著從別人那里返回來的少量錢物，那時并沒有給爸爸引起高度警覺，一次次的，日子久了爸爸貪財?shù)膲艟骋簿陀影l(fā)展，爸爸就利用這種原始而又通俗的方式把非法得來的錢款裝進了腰包。貪心的欲望使爸爸麻木了?！?
趙云江在悔恨書的最后一段寫道，“好兒子，你不要怨恨爸爸，爸爸也對不住你，讓你過早地失去了許多東西……等爸爸改造好了，再和你一起……”
聽說趙云江提出上訴的消息，王女士顯得很驚訝?！拔覜]有工作，家里沒有錢，請不起律師……”話沒說完，王女士就哭了。王女士說，趙云江被抓走后，她沒有心思做生意了，她不敢對孩子說出真相，只能等孩子上學走后，自己偷偷躲在家里哭泣。當趙云江的車子被開走后，孩子才知道父親犯了事。
“這件事對孩子打擊特別大，他學習成績下降了很多，也變得不愛說話了。”王女士說，兒子總是把自己關在小屋里打游戲，她有幾次叫兒子不要再玩兒了，兒子竟然手舉拳頭戳在門上，結(jié)果孩子的手就扎破了。她曾經(jīng)問過孩子:“你想不想爸爸？”孩子沒有吱聲。
